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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天，是海子去世三十一年的祭日。 每年這個時候，網絡上都會瀰漫著悲傷的文字。那個叫海子的詩人，已經離開三十多年了，人們念念不忘，總是想起他，想起詩人的窮途末日。 三十一年前的3月26日，一個叫查海生的中國政法大學老師，在山海關鐵軌旁邊徘徊了數個小時之後，突然鑽進一列火車的中段，結束了自己25歲的生命。 他生前窮困潦倒、一無所有，除了留在安徽農村的父母和三個弟弟，只有一箱詩稿。他死後，他的父親讓剩下的三個孩子都輟學回家，因為讀書無用。他留下遺言，讓駱一禾幫助整理詩稿。 駱一禾傾盡全力，卓越地闡釋海子的詩歌，可死亡如同傳染病，同一年5月31日，駱一禾死於腦溢血，年僅28歲。此後西川接著整理海子的詩稿。200萬字的詩篇，讓海子成了20世紀中國詩歌的標誌性人物，甚至成了文青眼中的神話。 海子死後，關於他的死，他的愛，他學氣功，甚至連他代表性的詩句「面朝大海，春暖花開」都成了一個謎。每年春天的時候，這個謎就要開花，然後無果而終，第二年繼續盛開。 02 海子臥軌的時候，我在一個十八線城市的中學念高中。沉重的高考壓力，並沒有摧毀青春年少的狂野。班級里有活躍的男女同學，神神秘秘地一起進進出出，起先以為他們在談戀愛，後來才知道是組織了詩社，自刻自印，還搞詩朗誦會。 還遇到了一個更神奇的師兄，他姓黃，不知道已經回爐了幾年，可他吸引女生，因為他在《詩刊》上公開發表了詩歌。我跟他同租住在一棟房子，走的近，也會拿著自己寫的詩給他看，不過總被批判的一塌糊塗。 海子自殺的時候，我們並不知道，因為小縣城閉塞，也因為那個年代通訊不發達。甚至一直到了上大學，我才知道有一個叫海子的人，寫詩的，在前一年選擇了臥軌自殺。那一年，我的學校里有多個大學生自殺，也有個男生在福州火車站附近選擇臥軌。 我不知道那個臥軌的男生是否寫詩，但我擔心我那寫詩的黃師兄了。後來我一直找他，找不到，我知道他沒有考上大學，我以為他真的自殺了。直到兩年前，我才知道他與我同在一個城市，在打工，早就不寫詩了。 如果他上了大學，他應該會成為詩人。如果成了詩人，他也會自殺嗎？ 80年代是一個神奇的年代。許多人都說那是朦朧詩的春天，出了一桿子標誌性的詩人，如舒婷、顧城、北島、芒克、昌耀，還有汪國真、海子、駱一禾、西川、戈麥……可是，有沒有人想過，海子臥軌了，戈麥沉河了，顧城命殞紐西蘭，如果真的是春天，為什麼會有這麼多詩人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？ 到底是詩人錯了，還是詩歌錯了，或者是時代錯了？ ... 03 「詩人」是一個崇高的字眼，可「詩人」也是沉重的字眼，甚至我懷疑中國的古代是沒有詩人的，只是後來我們讀唐詩宋詞時，硬給他們安上了詩人的名字。比如我們說偉大詩人屈原，可他在當時的楚國是貴族，三閭大夫，他並不想做詩人，只是在報國無門時順便寫了詩歌而已。或者換一種說法，如果不是三閭大夫，屈原所寫的詩歌，又有多少會流傳人間，到現在還有多少人知道他是詩人，甚至知道他的名字呢？ 詩人從來就不是一種職業，詩人是養不活自己的，不僅現在這樣，古代也是如此。因此，人要過日子，就不能僅憑著寫詩，還是要討些別的生計。就算有了「洛陽紙貴」的《三都賦》，左思也不會因此發達，獲得多少稿費。杜甫更是如此，沒有薪水可領的時候，只能顛簸流離，茅屋為秋風所破，甚至無法養活親親的兒子。 海子的錯誤就在於此。他死前回老家時曾與父親商量，準備辭職去南方下海，海子給出的理由是可以賺更多的錢，他的父親極力反對。也有人說是因為海子深愛的前女友去了深圳，這也沒錯，可是前女友去深圳發展的原因，誰又能說與錢沒有關係呢？ 當一個詩人花了5年寫了200萬字的詩稿，卻連給母親的300元錢都要向朋友借時，會是怎樣的心情？如果我是海子，也會選擇自殺的。 可是，詩人養活不了自己，這並不妨礙人們寫詩。 中國自《詩經》開始，詩歌的創作從沒有間斷，就是秦始皇，也邊焚書坑儒邊「亦造仙詩」。到了唐宋時期，更是眾星璀璨，為我們留下了美好的精神財富。許多時候，我甚至想，可能還有更偉大的詩人，創作了更優秀的作品，可由於他們籍籍無名，作品也與他們的肉體一併消失了。 由此，時代從來如此，並沒有錯。詩歌一直綻放，也沒有錯。錯的只能是詩人。 04 比起貧窮，更難讓詩人接受的是自己的作品和才華不被理解。 我們現在膜拜海子的詩歌，可在海子活著的時候，並不是這個樣子。有一次，他走進昌平的一個飯店對老闆說：我給大家朗誦我的詩，你們能不能給我酒喝？老闆說，給你酒，但別在這朗誦。還有一次，他去成都與一位詩人相見，那詩人後來在民間詩刊上說：「從北方來了一個痛苦的詩人，從挎包里掏出上萬行詩稿……人類只有一個但丁就夠了……。」 當時海子詩歌的才華，只是活在他自己的幻像里，他的作品經常被槍斃。 只有當他自殺後，在駱一禾和西川的卓越闡釋下，他才慢慢被人們理解，他才成為詩歌的標桿。 詩人的痛苦，就在於這種落寞和孤寂。 相比較起來，那個穿過大半個中國來睡你的余秀華幸運的多了。我看過一篇介紹編輯如何發現余秀華的文章，那個知名編輯說，「你就要出名了」「你就要出名了」，然後余秀華果然就出名了。 而海子，是付出了生命的代價。更多的詩人，甚至付出了生命代價也是一無所成。 ... 05 新東方的余敏洪比海子晚一屆。他說他是偶然考上北大的，他也曾經愛寫詩，但知道海子自殺後，他戒了。 知道這個消息後，我又佩服余敏洪的善於總結。比起少了新東方，我寧願這個世界少一個出色的詩人。 高中畢業離開黃師兄後，我還寫過詩，屬於前頭剛寫後面立即撕掉的那種。事實證明，連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人，是做不成詩人的。我終於戒了。 06 許多人不再寫詩了，但也有許多人繼續寫。 《詩刊》的副主編李小雨說過，如今一年網絡和紙質媒體上發表的詩作，比一整個300年唐朝的詩作還要多。 去年一個偶然的機會，我認識了福州詩人曾宏，上世紀70年代末他從寫小說轉到寫詩。每次看到他的詩作，我的心裡總是感動的，因為在這個時代，詩歌註定是落寞的，就算寫得比海子還好，也沒多少出彩的機會，何況他還是畫家、書法家呢，卻還一直堅持寫著。 事實上，海子走後，他的詩作開始流行。海子沒有多少文化的媽媽開始閱讀他的詩歌，他的胞弟查曙明也開始寫詩。他的父母2004年修建了「海子故居」，2012年德令哈建成了首個「海子紀念館」，2017年，人們在海子的故鄉懷寧查灣又修建了「海子紀念館」，查曙明任副館長。 詩就是這樣，回答不了世界的真理，解決不了功名利祿，卻可以告訴你生活的美，讓你安於當下，又志在遠方，更加熱愛這個世界。 特別當你的內心感受到了一種震撼或一種觸碰的力量，你無法再其他文學形式來表達你的心境之時，你就需要詩歌的語言，詩歌的力量和詩歌的美。 何況還有一些人，在塵世幸福和詩歌理想的衝突之間，寧願放棄塵世幸福，也要做一個詩歌理想的殉道者。 海子就是這樣的人。 他說： 從明天起，做一個幸福的人 餵馬、劈柴，週遊世界 從明天起，關心糧食和蔬菜 我有一所房子，面朝大海，春暖花開 從明天起，和每一個親人通信 告訴他們我的幸福 那幸福的閃電告訴我的 我將告訴每一個人 給每一條河每一座山取一個溫暖的名字 陌生人，我也為你祝福 願你有一個燦爛的前程 願你有情人終成眷屬 願你在塵世獲得幸福 我只願面朝大海，春暖花開 從這首詩里，我們沒有讀出幸福，卻是他的蒼涼。他把「面朝大海 春暖花開」的祝福，給了塵世的陌生人；他為別人祈禱，自己卻背對塵世，堅守自我的空間。 他死了，他挽救了海子，挽救了那個年代的詩歌。 ...

文章來源取自於：

每日頭條 https://kknews.cc/culture/r64oz64.html

博客來 https://www.books.com.tw/exep/assp.php/888words/products/0010274537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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